01
大学一个室友,四年来独来独往,我们几个结伴一起去上课,她也不怎么乐意同行。
都是外地生,周末回不了家,约着出去吃喝逛街,她也不怎么积极,为数不多能把她动员出门的便是哪位舍友生日。所以我们都开玩笑说:“xx一年只和我们出去吃四顿饭。”因为寝室四个人,要过四回生日。
她一回寝室就窝在床上,在深蓝色的窗帘后,追剧看电影,饭点过了,才起床叫个外卖,或者到后面小超市买包泡面,夜深了,我们都睡了,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她强忍着不发出的笑声,一点点漏在了漆黑安静的四张床间。
我们都以为她是喜欢独处,可长久的孤独原来真的会吞噬人。
毕业后,虽在同一座城市,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一天她在微信上问我,“这周末可以去你那儿住吗?”
没等我回复,她又发来一大段话:“你写你的稿子,不用太照顾我,我只想有个人在旁边,发出点动静就行。太久没和人沟通,快不会说话了。公司里都是年纪比我大很多的同事,他们的话题我插不进去,唯一能聊天的就是楼下文具店的小哥,可是他上周辞职回老家了。”
周末看到她时,整个人瘦了一圈,一见到我就打开了话匣子,好像要把没机会说的那些话,都一次性补齐。
她住了一晚,第二天走了,我对朋友说:“她这一晚说的话,比以前在寝室一个星期说得都多。”
后来,每周末来我家成了一项固定仪式,直到我也搬家。一段时间后,她问我:“一个人住这么久,真的不怕孤独吗?以前我以为自己不爱社交,可后来发现,原来孤独久了,真的会窒息。”
想起来,另一位空姐朋友,我们都羡慕她能世界各地到处飞,有天她发微博说:“凌晨了,看旅客们欢天喜地被接走了,我下班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在空荡荡的机场,却没有人接。这大概是每个星期最孤独的时刻。”
往往没什么征兆,当四周安静下来,突如其来的孤独山呼海啸般能把整个人瞬间吞没。
蒋勋在《孤独六讲》里写道:“孤独是不孤独的开始,当惧怕孤独而被孤独驱使着去找不孤独的原因时,是最孤独的时候。”
当我们长大,走过更多地方,认识更多人,孤独也不像小时候,一杯冰淇淋、一个洋娃娃就能取代掉。
02
张爱玲的《半生缘》说:“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纵观韩剧、日剧、国产剧,在家庭生活中,中年男人常沦为家庭的背景色,他们不善言辞,鲜少表达,对妻子没有甜言蜜语的赞美,对孩子没有细致入微的关注。
比如我爸,有天忽然问我,你今年到底多大了?哪年出生的来着?
对于这样的发问,我竟然毫不意外。
家族聚会上,一屋子叔叔伯伯平日里都寡言少语,酒过三巡后,喝得脸红脖子粗,酒局上的谈话氛围就热闹起来了,不禁话题多,语调也高亢。
我爸酒量不错,往往喝得微醺,回家路上还在滔滔不绝,说的话都是平常打死也说不出口的。对着我就说:“丫头啊,老爸看着你就高兴,你是我们家的骄傲啊,我有时候都佩服你。”
我妈让我劝她少喝点酒,他就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抽烟,不打牌,这是仅剩的爱好啦!喝点酒,不贪杯,还能跟人说说话,心里痛快。你们年轻人没事儿去K歌、聚餐,不也是一个道理嘛。”
他说不出“孤独”这个字眼,显得太文绉绉,也太矫情,但我知道,他偶尔和朋友喝点酒就是为了从孤独中把自己解救出来。只要不喝得烂醉,就随他吧。
我也忽然明白,活到中年,孤独并不比年轻人少,只是更难说出口罢了。
03
俞敏洪考了三次大学,最后一鸣惊人考上了北大。
进入北大校园,才发现自己和这所高等学府的其他学生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
第一天在全班面前做自我介绍,说完下来,全班没一个人听懂,班长小声对他说:“下次介绍,别再说日语了。”令人啼笑皆非,他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何来日语。
寝室里上铺同学在看一本深奥的课外书,他伸长脖子问:“大学还要看这种书?”除了课本和练习册,他二十年的成长生涯里没有课外书的概念,这样幼稚的问话换来了上铺一个悠长的白眼。
他用紧巴巴的生活费请舍友吃饭,每天勤快地扫地拖地、打开水,却换不来一个平等的朋友。
同班男生有人在女生楼下拉小提琴,有人主动邀请女生看电影,还有人写情书直接表白,俞敏洪对女生好的方式是出力气帮女生扛包,送她去车站。到了后,女生说:“我有男朋友了。让你来扛包,是想让他歇歇。”
太想要逃离孤独,把交往都变成了讨好,才是可悲。当他意识到,就不再伸着脖子往别人的朋友圈挤。
不会普通话,就每天揣着小收音机收听广播,跟着播音员苦练发音,没读过课外书,就把握图书馆资源多读书。
当一个人不再惧怕孤独,孤独就不再是洪水猛兽,享受孤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上决定了生活质量。
多年后,俞敏洪创立新东方教育集团,从国外请来了当年的北大同学们。
这一次,是用当年打水、请客吃饭、扛包种种讨好换来的人情吗,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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