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诗：（雷格）那一年我们穿过戈壁来阿勒泰 / 在冲乎尔吃到了最甜的红梨 / 他们指着天边星星点点的白羊 |《转场》

降落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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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诗

转 场

作者：雷 格

那一年我们穿过戈壁来阿勒泰，

在冲乎尔吃到了最甜的红梨。

他们指着天边星星点点的白羊

说，那里就是夏牧场。

我们离开高山的夏牧场，

转场去贫瘠的冬牧场，

去找寻和啃食那里积雪覆盖下的

枯草。跟你们醉眼蒙眬的转场

不同，（堂食放开那阵子，

喝得不尽兴，你们就换一家

KTV，扯着嗓子唱

“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你们杀时间，时间却真的

在杀我们；它抹搭着厚眼皮

冷冷地注视我们

上路，脸上的两道横纹越来越深，

深过了突然降下的大雪，

深过了冷得发脆的夜，

深过了哈萨克的绝望，嘶吼的狂风

将他们的呼喊熄灭在旷野。

苦等三个月，村上终于开出了

一纸证明，却只能证明我们

都感染了生命的脆弱。

附近的山坡已经给我们

啃秃了，（看起来像是我们

染上了疯病，毁弃大地的约定，）

谁知道明年还能不能

见到青草和黄花；可是

明年太远了，比冬牧场还远，

我们在这冷得发脆的夜里

只想见到一个黎明。

我们是一支生命大军，

也是一支温顺的死亡大军，

头挨着头，紧紧簇成一团，盲目地

跟随那同样盲目的头羊

漫过大路，漫过戈壁，漫过旷野。

我们跟随着头羊

一个接一个地踏入冰河，

在冰河中挣扎，头顶着

越来越重的雪和越来越黑的夜

奋力站起；站不起来的

就留在那里，冻成壮观的群雕

来装点这艰难的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