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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OH-SEAL

[分享]太阳从这边升起------母亲的回忆录(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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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5 09: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新疆是个好地方,能在那成长,身心应该收益颇多!我也是在矿山长到12岁,对那的一草一木还是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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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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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5 20: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帖子

应该联系出版

包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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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THX 300 30安 一杯咖啡而已~ 一夜听春雨 寂寞如雪~ 丁 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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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卅团子校规模很小,中小学算在一起总共三四百学生,三十几位教师。小学部有一间大办公室,坐得满满当当,以女教师居多。有一位女教师叫龙月明,她的眼睛如同她的名字,像皎洁的月光那样明亮,她嗓音低而甜润,面容姣好。她的父母都是受人尊敬的退休干部,家境比较好。龙老师因为小学办公室坐不下,不得已和另一位女老师把办公桌安置在中学部,不料就此成全了一段姻缘。中学一间大办公室,放了十几张办公桌,语文外语政治历史等文科教师都在这里。还有一间小办公室,是数理教师的天地。

     语文组长张明义,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为人稳重,很少主动说话;一旦说开了,也会眉飞色舞。我看张组长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上写教案,不好意思多打扰,偶尔向他请教问题,他总是立刻站起来,笑容可掬的样子。另一位语文老师杜世钦,是从河南来的老教师,古文功底很好,我常见他在校园里,一个人晃着脑袋吟诵古诗词。说他老,其实不过四十多,不知是生来胖还是浮肿,他的脸有些异样。他对人特别客气,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总是笑眯眯地迎合,嘴里说“是的,是的”,把“的”读成“目的”的“的”。杜老师家里孩子多,老婆又没工作,生活非常清苦。冬天寒风刺骨,我看见杜老师用单薄的围巾箍住单帽,缩着脖子慢慢行走,远远看去像个老妇人。我想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他女儿,又怕伤他自尊,最终没开口。

 给人感觉最干练的,是俄语教师刘学诗。大概因为是摘帽右派,刘老师说话十分谨慎,但掩藏不住他聪睿的思维和锋利的谈吐。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否教过政治,但清晰记得由他创意设计的“红孩子环球旅行”,曾一度捕获所有学生的心,也使全体老师耳目一新。这个活动集地理知识、时政要闻于一体,从初中学生的心理和年龄特点出发,开展生动的思想教育,非常独特有趣。刘老师为人直率,个性倔强,据说他原本只是犯“右倾”错误,并未戴右派帽子;可他偏偏同右派女同学结婚,这就导致他后来也成右派。他的妻子史老师,也在这个办公室,教历史。

     另一位俄语教师便是我终身的朋友杨润吾。杨老师是因为家乡受灾,随同学男友一起来新疆的。她高挑的身材,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白里透红的脸蛋,轻柔甜美的嗓音。结婚后,缘于她长得挺像当时频繁来华的西哈努克夫人,而她丈夫姓张,大家戏称她为张哈努克夫人。比她的外貌更招人喜爱的,是她与生俱来的善良天性,她宽以待人,乐于助人,她总能从细微处给人真心的关怀和帮助。她只比我大两岁,却懂得无穷无尽的事,她手把手教我包包子,用粗糙的玉米面做成圆润滑溜的元宵,还教过我纳鞋底。尤其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却慷慨地伸出援助之手。在我因病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宿舍时,是她端来热腾腾的鸡蛋面条,并照顾我幼小的儿子。

     杨老师是最好的朋友,更是最好的伴侣。她随男友张昭亮从河南来疆,张昭亮也是个漂亮能干的人儿,见过他俩的人,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不料结婚前张昭亮出了意外,他在马号喂牛时,不慎被轧草机碾断手指,左手五根手指。这给将来的生活留下永远的缺憾,张昭亮明智地选择退避,他托人带信给杨老师,要求取消婚约。不少人劝杨老师,凭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对象?跟一个残废过一辈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杨老师说,残疾对于张昭亮来说已经不堪一击,我怎么能再雪上加霜?一番肺腑之言,说得那些劝杨老师另攀高枝的人羞愧难当。没有等到便车,杨老师步行十几里,赶到未婚夫的单位,不久他们就结了婚。张昭亮在爱情力量的鼓舞下,顽强地同病痛斗争。通过不懈努力,他学会用残损的手掌干各种农活,在全连拉沙治碱会战中,他多装快跑,拔了头筹。在家里,他抢着和面擀面,比健康人还能干。他们育有一女一男,一直幸福地生活到今天。

     数理办公室我不是很熟,最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两位四川口音的周老师。一位叫周志强,人称胖周,后来和龙月明老师结为连理;另一位叫周昭濂,人称瘦周。他俩都教数学,都拉得一手娴熟的二胡,每天晚饭后,就从数理办公室传来悠扬动听的乐曲《花儿与少年》,美妙的旋律使我着迷。也许正是我喋喋不休说二周的琴艺,才使龙老师动了芳心吧,有一天龙老师羞涩地对我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胖周刚巧坐在窗前,额上耷拉一绺卷发,真是太美了;我便知道了她的心思。龙老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母亲郑重地找我谈话,问我对胖周的看法。我的话也许起作用吧,胖周不久就受到正式邀请,以后几乎天天在龙家进出。二老对胖周这个上门女婿十分满意,他们也给予这个离乡背井的年轻人许多关爱;龙老师和周老师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可谓一桩美满婚姻。以后龙老师随爱人回老家定居,从此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我记得她的笑靥和友谊,她与我同岁。

数理办公室还有一位叫杨学孔的物理教师,是个开朗活泼的人,有一天他告诉我,他是摘帽右派,把我吓一跳。他说话风趣幽默,又好打手势,很少人不被他感染。他说他原是上海交大学生,因反对交大迁校被划为右派。他说起他和妻子的故事,显得十分沮丧,他妻子是他的同学,两人感情很好,是在上海东亚饭店结的婚。他戴上右派帽子后,被发配到新疆,岳父母逼他们离婚。已经三年了,他仍然孑然一身。

     数理办公室还有一位“另类” ——教体育的陈志强老师,用今天的话形容,形象很“酷”,黝黑的皮肤,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说一口新疆普通话。所谓“新疆普通话”,是指带有新疆地区老乡口音的普通话,尽管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员 ,各自都保留与生俱来永不遗忘的乡音,但大多来自北方,以北方话为基础,彼此交流并没有大的障碍,当然他们的普通话有别于新疆普通话,是带有明显关内方言的官话。奇怪的是,地方上的少数民族,从小孩到老人,几乎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新疆普通话,有的孩子在汉族学校接受教育,说的普通话比汉族孩子还要纯正。陈志强老师是汉族人,他说的正是新疆普通话。陈老师打篮球神勇无比,他和周志强老师以及Y,三人 组成黄金搭档,使子校篮球队在李庄附近一直无敌于天下。陈老师的妻子白瑛,是少数民族,她原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篮球队队员,曾到前苏联打过球,现在小学部当体育教师。白老师单眼皮,鹅蛋脸,面容清秀,身材颀长,也说一口新疆普通话。这对夫妇性格直率,疾恶如仇,得罪过一些人,有人说白老师厉害,但她对我一向友好,闲暇时我常去她家玩,学会了打扑克。过年时我们打了通宵,还吃到过白老师熬的羊骨头汤,味道鲜美无比,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的好汤。他们有两个可爱的男孩,皮肤黑的叫黑蛋,皮肤白的叫白蛋。白蛋聪明乖巧,书读得好,很得父母宠爱。黑蛋调皮而倔强,让父母操了不少心。但黑蛋有一个绝活,他会在平底锅上用文火烤炒葵花子,其味香酥可口,令人难忘。

     有一位晚来报到的兰州干部刘迪光,一度成为我和Y的知心朋友。他的行李来得很晚,已经九月份,穿一件短袖衫,声称“不冷”,抖抖颤颤一直坚持到行李到达。他为人热情大方,却拒人千里之外;他乐于助人,却不愿沾别人一点光,我笑称他“刘抵光”。刘老师特别喜欢跳交谊舞,曾邀我跳,可惜我上大学时,已经听到中苏要“辩论一百年”的说法,跳舞不再列为公共课,所以我一直是个舞盲。

     小学老师除龙月明之外,接触最多的是同宿舍的刘春梅。刘老师大我一岁,说话声音很尖细,听声音,她要比我小许多。她眼睛大而圆,脸蛋像搽了胭脂,红红的,面部表情极为丰富,口齿又伶俐,学校组织歌剧《三世仇》演出,她当仁不让成为主要演员。工作上刘老师积极上进,上过不少公开课。她对同事对我,都热情至极。刘老师是地道的贫下中农,父母住在离小李庄不远的二连,家里有许多弟妹。她生活俭朴,五分钱的小菜分成两顿吃。小学部一位叫丁光乾的男老师,年龄比我们大,说话办事都很老成,他文采好,成语总是信手拈来,我怀疑凭他的水平,应当教中学。他对刘老师颇有好感。

还有两位年轻老师,他们是武汉支边青年,高中毕业,男的叫易茂濂,老实腼腆;女的名字已经忘却,只记得她因高度近视而习惯性眯缝的双眼,一张未开口先笑的秀丽脸庞,后来她嫁给同是小学部姓高的男老师。高老师工作积极,性格开朗,有边走边唱的习惯;没有想到,后来不断升级的政治运动改变了他。小学部还有一位小周老师,我分明记得他瘦瘦的精干模样,但已忘了他的名字。说起来,我真不该忘记他,因为他曾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是后话。

     有一位既不算中学也不算小学的老师吴浩,他担任少先队大队辅导员,是全校性活动中最风光的人物 。吴老师当时不到三十岁,河北人,微胖的身躯,人称“见面熟” 。无论是领导是老师,还是炊事员马号饲养员,甚至初次见面的人,他都能说到一块儿,人缘极好。他管的事很杂,从学校活动布置会场,到就寝熄灯查宿舍,都在他管辖之列。他成天忙忙碌碌乐乐呵呵,有人说他“不务正业”,但我觉得学校少不了他。那时他正和小学部漂亮的孔老师谈恋爱,蹲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小孔往吴老师碗里扔肥肉片,吴老师装出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后来在人人自危的文革中,吴老师带着小孔,不声不响离开小李庄,也许是回河北老家。总之,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人说起他。他比我只大几岁,应该还健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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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到小李庄第一年,我担任初二两个班的语文课,经过实习,面对陌生的学生,我并不胆怯,却非常吃惊。初二的学生,年龄在十四五岁间,应当是活跃调皮得出格的年龄,我在上海徐汇区中学实习时,早就领教过他们与老师周旋的种种诡计;而我现在的学生,安静得让我害怕。上课时没人插嘴说笑,甚至没人挪动姿势或改变表情,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没有一点反应,只有服从,乖得令我不安。根本不需要组织教学,不需要维持纪律,即使我点名叫他们,也不吭声。是我语言平淡枯燥不能引起兴趣?是教学手段不得法使他们无所适从?我征求听课老师的意见,他们说我讲得好;我不相信,我以为他们在鼓励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新兵,因为判断一堂课的优劣,学生最有发言权。哪怕我讲得再不好,我也是一个新老师,为什么这些学生对“新”无动于衷呢?为什么他们这么冷漠这么老气横秋呢?

    我想起我在他们的年龄,单纯得像白纸,老师说什么就干什么。不止是我,我们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参加各种活动。那时流行一个口号——一天等于二十年,我们自由结合,到工厂拾废铜烂铁,到居民家不厌其烦宣传,我硬是从外婆手里抢过一只旧铁锅缴了公。我们还曾在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参加全上海清剿麻雀的活动,一大早,从各个弄堂各个阳台各条街道,传出经久不息的锣鼓声,为的是让麻雀受惊而死。这件事做得对不对,后来的历史有过评判,那是成人的事;十几岁的少年会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最使我难忘的,是一年一度参加团体操。那时每逢重大节日,都有大规模的游行活动,我们第九女中表演花条操,妹妹所在的第八女中表演棉桃操。白衣白裙红花绿叶,置身在队伍里,只觉得自己飘飘欲仙。

    中断美好的回忆,回到烦恼的现实,我找来班干部,询问他们的反应,鼓励他们有意见尽量提。他们先是不吭声,问急了才说没啥。我说既然没啥,我就要考考你们,五个干部面面相觑。我问这堂课老师讲了什么,一个个低下头不说话;我说看来下节课需要重讲。这时,一个女孩子说“全听懂了”。我飞快地瞥了一下这张涨得通红的脸,这是个十分俊俏的女孩,我问她名字,她说叫袁素梅,说完,她的脸越发红了。我一下子记住了这个好听的名字。

    吃饭时,我和大队辅导员吴浩蹲在一起,我把我的疑惑告诉他,他笑了。他说,算你说对了,这里的学生全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我诧异极了,吴老师压低声音接着说,劳改农场就是这种德性,父母都有历史问题,孩子咋能抬得起头?学生一般都听话,老师说啥是啥;但凡有捣蛋的,只要一提他的父母,立马就蔫了,啥工作都不用做。听了吴老师一番解释,我的心沉重起来,“父母都有历史问题”?什么问题?再大的问题也不应该由子女承当啊!我变得激动和愤怒,但初来乍到,我的不平向谁倾诉呢?Y说,你犯不着生气,落后地区本来就是要靠我们来改造嘛,别着急,再了解了解情况吧。Y总是显得比我成熟和老练,听了他的话,我平静许多。

    因为不是班主任,除了一周十二节课外,很少与学生接触,但我极想多一点了解他们。没课的时候,我会从窗外经过,有意捕捉一眼教室里的动静;快下课的时候,我守候在教室门口,等铃声一响,我就快步走进教室,想同他们聊聊。看到一个个冷淡的面孔,常常只好讪讪退出。了解孩子们的家庭背景后,我对他们说不出的怜悯,我小心翼翼同他们交谈,从不敢正面问起他们的“家”。

    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只比他们大四五岁,他们怎么可能在短期内信任我这个外乡人呢?我安慰自己,别泄气,只要坚持下去,以诚相待,总会解开他们的心结。我想也许是我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我反复回想来到小李庄后的点点滴滴,搞清楚到底哪里出了毛病。我从不训斥谁,对学生和和气气,难道是“和气”有问题?早就听说,对待学生要有好心,但不能有好脸,尤其第一堂课,必须严肃严格严厉,给他个下马威。但我对此“经验”之谈不以为然,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严厉的老师,哪怕他的课讲得再好。小学时,我喜欢温柔的经桂英老师,临考前,看到是她监考就很开心,因为看到她的笑脸,我就会心静如水,信心倍增。上中学后,我喜欢对我们宽容至极的邬扬威老师,在他的课堂上,我们可以开怀大笑,大家抢着发言,把手举到同桌的头顶,我们还抢着上黑板,炫耀自己的本事。上大学后,我喜欢看似唯唯诺诺的哲学课老师,因为他性格和善,大家把他视为朋友和兄长,偷食堂的男生曾把秘密告诉他,他果然没有出卖。想到这些,我很坚定,我不想板出一副面孔,永远也不。我一直设想要用自己真诚的笑脸,营造和谐快乐的课堂氛围,这是我最初的梦想,以后也成为我终生的追求。如今,我正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学生距我千里之外呢?

    我问自己,我和颜悦色对待学生,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帮助他们?是,但更多的是为了顺利完成教学任务,当一名好的语文老师。我的笑容是面对群体的,不面对任何一个具体的人,我没有实实在在帮助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甚至大多数学生的名字都记不住,更不要说了解他们的内心。他们呢,也不了解我,我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名称——语文老师,教他们语文知识的老师,仅此而已,凭什么要把自己隐秘的内心世界,向一个陌生人袒露呢?凭什么?凭的就是想当然,似乎我为你们付出了真心,你们就该报之以实意。

    我有真心吗?我真诚吗?我审视自己的内心,开始怀疑自己。我认真备课,确实是想把知识告诉学生,但这仅仅是认真,并不等同真诚。我以自己的感觉备课,设定教学目的要求,设计提问和作业,我没有问过学生他们的感受,我的课堂完全是以我为中心,进行自圆其说的表演,我不考虑观众的需求,却想博得掌声,岂不是可笑的事吗?我没有真正了解任何一个学生,深入他的内心,切切实实帮助他,却祈求他的感恩,岂不是奢望吗?再说,我对谁都和和气气,学生不了解我的思想,我这个人的好恶,我对是非的判断力,因为笑容掩盖了我的个性,学生怎么可能信任我呢?还有,当我和Y一次次跑到白色大楼的餐馆,享受滑溜爽口的白皮面时,可曾想到,我的学生全无例外啃着发霉的窝头,学生能认为我是他们的同路人么?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每月有五六十元工资,享受国家干部待遇,改善伙食并不为过;但许多靠父母三十六元一角二分维持一家生存的我的学生们,不会这样理解呀!

    我终于醒悟,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表面文章,我必须站在和学生平等的立场,真正了解他们的需要,他们的困惑,我才有可能获得他们的信任,进而帮助他们。认清这点,我的信心又回来了,但这个认识过程长达几个月,那种不痛不痒一团和气的师生关系,使我感到气闷,孤独,每天按时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太多的宁静,没有一点生气,这种宁静毫无价值地消蚀着我年轻的生命,我问自己,不远万里来到新疆,就是冲着这个地图上找不着的小李庄?就是为了这份宁静为了过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吗?我把这个苦恼告诉一个同事,她说,学生上课安静听讲不是挺好吗?何必操这份闲心?再说这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劳改新生人员子弟,你千万别和他们走得太近,免得说不清。我知道她的好意,但我不以为然,反而暗暗下了决心。

    我想,那个叫袁素梅的女学生,应当成为我第一个目标。我留意观察她,她的个子比较高,脸颊微黑,两只不大的眼睛闪闪发光,平添给这个少女许多妩媚。梳两根小辫,用皮筋扎住辫梢,齐腰的长辫在脑后规矩地摆动。她的俊俏模样和她的穿着极不相称,诚然,农场的学生穿着都很普通,这并不奇怪;而袁素梅的穿着不但普通而且糟糕。她的衣服不是窄小得离谱,就是肥大得出奇,颜色又老气,显然是大人们穿过的;她的书包是用旧布缝制的,针脚很大。她的手很小,像个孩子的手,但皮肤极为粗糙,几个指尖都可以看见明显的皴裂,不像一个豆蔻少女的手;更让我吃惊的是,手背上已经提前长了许多冻疮。我心疼地拉起她的手,问她是怎么搞的,她很快把手缩回去,笑而不答。我让她跟我去宿舍,把母亲给我织的紫红色毛线手套递给她,叫她戴上。她专注地打量这双柔软美丽的手套,还轻轻地摸了摸,但说什么也不要。我又把外婆给我准备的防皴裂的蛤蜊油拿给她看,我说我带了许多,不值钱的,你拿一个用吧,她这才迟疑地接受。我还想把多余的围巾给她,她笑着直摇头,一溜烟跑了。

    有了这番接触,袁素梅和我亲近了许多,下课时她常常主动和我打招呼,上课我问大家听懂没有,袁素梅总是大声回答“听懂了”。更令我高兴的是,袁素梅有时会悄悄告诉我她的家事,告诉我同学的想法说法,有时使我震惊,有时使我深受启发。有一次上公开课,我提前一天布置作业,让同学们准备成语和故事,上讲台向大家讲解。因为以前从未上过讲台,几位学生忸忸怩怩,谁也不肯第一个上台,这时袁素梅自告奋勇说“我来”。我非常赞赏她的勇敢,对她寄予极大的希望。

    没想到上课铃打过之后,袁素梅没有来;直到上了一大半课,她才气喘吁吁闯进来,满脸汗水,头发散乱,手里拿着一把小镰刀,大家看见她不由得笑了。我很生气,课后质问她搞什么鬼。她流着泪,不断地说,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被她哀求得心软了,才问她为什么迟到。原来袁素梅家在生产一连,距离小李庄二三里地,一连不是劳改农场,恐怕正是这一点形成了袁素梅开朗的性格。但袁素梅又是不幸的,她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正当壮年不幸病故,母亲为此哭瞎了双眼,基本上失去劳动力。连里照顾她一家人生活,让只有微弱视力的母亲在场上干些轻活。袁素梅是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懂得靠母亲微薄的收入维持这个家,实在太艰难,于是从八岁开始,袁素梅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每天提前起床做饭,说“饭”,其实只是烙几块玉米饼,熬一锅玉米糊,切一盘咸菜。老天爷真是长眼,就这样的粗茶淡饭,养育了穷人家的孩子,袁素梅当然不可能细皮嫩肉,但却出落得苗条秀丽,人见人爱。最粗重的活是砍柴割草,砍柴为了做饭取暖,割草为了缴公。母亲在父亲猝然辞世后大病一场,身体非常虚弱,好心的邻居嘱咐她必须喝奶子。后来才知道,新疆的奶牛患结核病的很多,牛奶如果煮的时间不够,人也往往得结核。袁素梅的母亲大概就是因此得了结核,但牛奶还得吃,除了它,农场还有什么可以算得上滋补品呢。连里有规定,凡是打奶的人家,每天必须割十斤草送到马号,作为饲料。

    几年来,袁素梅已经习惯于放学路上割草,谁都知道她的书包里有一把小镰刀。想到自己要上讲台,而且是第一个,心里又紧张又高兴,一高兴什么都忘了。等到第二天打奶时,才发现没有割草。慌慌张张割完草,再跑步去学校,自然晚了。说完这话,袁素梅号啕大哭。我责怪她,少割一次不行吗?她说妈妈就少喝一次奶啊。我说你干脆晚来不行吗?她说我是准备好的,我想对大家讲啊,我想对得起老师啊,我想长大当老师啊。多么可爱的女孩啊,十三四岁本该是无忧无虑享受快乐的年龄,她却成了全家的顶梁柱,她稚嫩的肩上,不但要担起家务,还要担起诚信,担起未来。 

    袁素梅的事对我是很大的震撼,我第一次认识到,不是我这个老师在教育他们,而是他们在教育我。袁素梅对我的重要还不止于此,看到学生上课时漠然的表情,我常常流露“对牛弹琴”的慨叹。聪明的袁素梅对我说,同学们不是不想学,而是听不懂。是啊,边疆的许多方面都落后于内地,何况是与大上海比,落差自然更大,但这能怪罪于学生吗?我如梦初醒,重新调整计划,放慢进度,适时补充相关的汉语知识和作文技巧,学生的反应慢慢显示出来。我提问,有人答了;我说幽默的话,有人笑了;我故意说错,有人质疑了。我欣喜地感到,自己慢慢走近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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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考虑,像这样缺什么补什么,缺乏计划性,更谈不上长远目标。犹如打补丁,补丁再好也是补丁;要想使学生具有聪明的头脑,健全的思想,必须把提高文学素养作为目标,仅仅指望学生学懂区区几篇课文,是达不到这个目标的,应当引导学生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但是边疆这么遥远,农场这么闭塞,教育资金这么匮乏,高谈理想有什么用呢?小李庄方圆两公里,倘若从飞机上往下看,只是沙漠中针尖大一点绿洲。小李庄从属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卅团,师属的师范学校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不过是两排房。我所在的卅团子校占据五六排房。此外还有一个被服厂,一个老年队。与小李庄毗邻的是并不隶属卅团的生产一连和二连,它们与小李庄之间,有一大片苇湖,说是“湖”,其实水很浅,每到深秋,灰黄色的芦苇长得一人多高,我们就带上学生下湖割苇子扎扫把。水只没到腳踝,但特别凉,凉得心都会痛。水干涸的时候,常见有人在这里放羊。这么一个荒僻的环境,怎么去拓展学生的视野呢?

    冥思苦想好多天,我决定还是从课本课堂出发,向学生打开一扇窗口,我叫它“语文之窗”。第二年我办了一份小报,就借用这个名字。我搜寻从上海带来的各种资料,有大学课程中记得详尽的笔记,有父亲给我长期订阅的《语文学习》,有高中语文老师赠与的《中华活页文选》,还有几十本心爱的长篇小说,《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红岩》、《红楼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等等。我激动得心怦怦乱跳,我感觉我很富有,作为“起家”的资本,我够用了。

    除了充实教学内容外,我还刻意寻找适于朗诵的资料,随时补充到讲课中。这种做法受启发于中学时代学过的一篇文章,那是法国作家都德的《最后一课》,即将离开讲台的韩麦尔先生,在课堂上饱含深情告诉他的学生,民族的语言是最美的语言,只有掌握了自己民族的语言,才能掌握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是的,只有热爱自己民族的语言文化,才可能热爱自己的国家。我多么庆幸自己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担负起传播语言文化的使命。一腔英雄主义激情在我心中升起,理想的光辉给了我勇气和力量。虽然那时候刚从上海来边疆,在面临教学难题的同时,更加严峻的是生活关,但美好的理想使我暂时忽略了众多困难,我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因为我就是普罗米修斯,我要引导黑暗中的学生走向光明。每天晚上我都要试讲,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读课文,一遍一遍,直到自己满意。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退休。

    每节课的内容都满满当当,因为除了课文本身,我补充许多有关的文学、艺术、历史等文化知识。单从一节课的教学要求和目的看,也许这样是不合格的,但对于置身于文化沙漠中的这些学生来说,是必要的,至少在当时。二十多年后,当我去了异地,我的一位第一届的学生给我写信说,老师,是您的课唤醒我当年麻木愚钝的童心,是您的朗诵唤起我对美的追求。我相信他的话,因为我不久就发觉,学生的眼神不再游移,而是专注,不再呆板而是有了光彩。我不敢说,我的做法陶冶了学生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从那时开始,学生慢慢地对学习有了兴趣,对读书对了解外面的世界有了愿望。虽然他们仍然知之甚少,但不再像起初那样拒绝学习,而总是撒娇似的要求我,老师,你说给我听听。这一句话几十年后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那样清晰、温暖和动听。

    那时候,我真的感觉学生太可怜了,课堂四十五分钟太有限了,我应当给他们更多的东西。于是,花了几天时间,我把一些经典小说的情节加以回忆和整理,列出详细提纲。温习之后,我利用星期天休息时间,在教室讲述《红岩》,讲述《林海雪原》,讲述《斯巴达克思》,一个长篇分两三次讲,每次三四个小时,中间不休息。原本只能坐三四十人的小教室,挤满初二两个班五六十人。教室里安静极了,大家听得非常专心,课后的反应很热烈,许多人询问什么时候再讲。我感动极了,我终于把我少年时代参加“鲁迅奖章读书运动”的快乐,传递给别人了(那时,我只与好友钱紫奋分享),我第一次体会到被学生爱戴的巨大幸福。

    在以后的日子里,原本安静的孩子们,不再安静,除了袁素梅是我的“铁杆”跟班外,还有不少学生常到宿舍来闲聊,摸一摸我的东西,在书架上寻找他们感兴趣的书。我告诉他们,文学可以拨动人的心弦,没有文学滋养,就没有心灵的力量。一本书虽然只有几角钱,但书的价值不是钱能衡量的,你们借书可以,但一要爱惜,二必须归还。倘若丢失后赔几角钱了事,我会非常难过的。学生们很听话,借了书总会包上书皮,没有一点弄脏的痕迹。除了《斯巴达克思》(上)被一位学生的舅舅拿去看,以后再没有归还外,其他都完璧归赵。以书交友,我结交了更多的学生朋友,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钟德辉。

    钟德辉之所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他借书最勤而说话最少,上课从不发言但学习成绩拔尖。这是一个面貌端正的小男生,明亮的眼睛,浓黑的眉毛,浓黑的短发。上课时,他两只眼睛滴溜溜盯住你,仿佛要说出许多话来,但始终不说。他的字在全班并不算最好,但字体粗壮,字迹也工整,作业极少错误,作文也流畅。我很想在课堂上与他交流,但未能如愿。下课时我看到他在操场边站着,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便凑过去跟他搭讪,他咬着嘴唇,没有吭声。他的沉默和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引起我的好奇,于是我有意无意向其他同学了解,知道他一向不爱讲话,但从不违反校规,学习成绩也特别好;知道他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两个舞跳得极好的姐姐,他应当是全家的宝贝疙瘩,可是他不任性,反而成天沉默寡言;他跟他父亲很少说话,他是他的继父。我很纳闷。一个十三四的小男孩,正是该淘气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呢?他小小的心里隐藏什么秘密呢?猛然想起大队辅导员吴浩的话,断定问题出在钟德辉父母身上。我试图进一步了解他的家庭,但我不敢贸然家访,尽管他的家就在巴掌大的小李庄,但我一不是班主任,家访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二曾受过警告,不要与有问题家庭的学生走得太近。虽然没能家访,但我丝毫不能减少对这个少年的关注和好感,一看到他乌黑的双眸,我总会想起万里之外的我亲爱的小兄弟,他与他年岁相仿。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当我的私人“图书馆”向外开放后,钟德辉就主动向我靠近了。他常常一个人来我宿舍,只说一句话,老师,我要借书,就径直走到书架前,专心翻阅,这时候我好想走近他,但看到他专注而愉快的样子,我不忍心打扰。他看书速度很快,看完就来换,我的几十本中长篇小说,少说他也看了一多半。我看得出,他对我的戒心渐渐消失,有时他会靠墙站着看上好一会,仿佛我并不存在,这时候,我的心也宁静而满足。虽然这个学生并没有对我敞开心扉,但至少表明他对我的某种信任,这种信任慢慢扩大,变成一种默契,他学得更轻松更优秀了。

    从上海来到新疆已经一个多月,日子过得既飞快又漫长。说飞快,是因为我们年轻而单纯的心,完全被这片陌生的土地所吸引。Y一来就当上班主任,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他个子高,模样帅,能力强,学生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他带领学生打篮球,打乒乓,动作那样娴熟潇洒,男女学生几乎都把他当作偶像来崇拜,无论走到哪里,他的身后总跟着一帮学生,有男有女。为了照顾影响,我和Y很少见面,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但彼此的心是相通的,我们都知道对方正全身心投入工作,我们的心更贴近了。

    今天的大学生也许会不理解,是那个特定时代造就了我们的性格,这种性格中,更多的是忘我的激情,是奉献的快乐,也是因为我们当时太年轻了。我是在小李庄度过十九岁生日的,我请了袁素梅等几个比较亲近我的女学生,在宿舍一起享用她们闻所未闻的食品:喷香的麦乳精和奶味极浓的益民太妃水果糖。我意外地收到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生亲手纳的绣花袜底,做得精美漂亮,以致我一直舍不得穿在脚底,而是当作工艺品收藏。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和家人过生日,但我并不难过,崭新的生活给了我勇气和力量,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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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6 00: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文说的上海文庙边上的小公园叫蓬莱公园

原来是大同大学的旧址,后遭日军轰炸改成公园

大同大学后在公园对面的旧址上重建,现为大同中学。

公园内倒是有很多民国碑刻沦为石头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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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到开饭时间,肚子早已饿过头,走进食堂,照例是金灿灿的苞谷发糕,以及似甜似咸的南瓜汤,什么食欲也没有。但总得吃点什么吧,用当地人的话说,总得“喂脑袋”呀。自从有了白糖敞开供应的新发现,事情就有了改观,每次带一小包白糖,撒在碗里蘸发糕,三口两口就消灭四两,即现在的二两半。南瓜汤喝多会反胃,而南瓜子却是少有的尤物,我和Y常买很多。食堂偶尔也有炒菜,茄子,辣子,莲花白,葫芦瓜,种类不算少,但多是水煮的,见不到油花。我们只有在忙工作时,才不会想到吃饭的无奈。一说吃饭,常常会想往石河子老街又酸又辣的白皮面条。说那时候经常处于饥饿中,并不是言过其实,这种饥饿感不是如松江师专时由于粮食紧缺造成的,完全是地域差异生活习惯使然。

    九月份是瓜果成熟的季节。小李庄的农业单位不多,只有一个老年队,种瓜不多,一般不卖。倘若你到瓜地去,看瓜人必定笑脸相迎,给你切瓜,请你饱餐,交换条件是瓜子须得留下,那是种子瓜。生产一连二连种了大片西瓜,除了换煤以外,也对外出售,在人口相对稠密的小李庄,在高高的白杨树下,便可以看到他们的人,搭棚摆桌拉开架势,那时已到夏末秋初。新疆的西瓜个儿大,包甜,价格低廉。小的四五公斤,大的七八公斤十来公斤也是常事。根本不用看成色,敲瓜皮,听响声,随便杀一个,“嚓”的一声糖水四溅,又沙又脆又甜,而瓜子小得不见影。我在新疆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吃过的西瓜不计其数,却始终没有掌握挑瓜诀窍,原因就在此。

    新疆与上海不同,上海人买东西可以精细到“两”,是十六两制的“两”,化几角钱买二两肉,是很平常的事。新疆可不同,买东西讲的是公斤,你说买几两肉,不笑掉大牙才怪。就说西瓜吧,论的是公斤,价钱却便宜到一二分,1962年夏秋的小李庄,这是人人知晓的公价。除了人心纯朴的原因,交通不便瓜拉不出去是更主要原因。听说老王庄二十二队有个“二杆子”指导员(“二杆子”这个词在新疆人的词典里是“笨、傻、愣”之意),他让职工准备麻袋参加背瓜竞赛,他说,你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只要一口气背到田埂,瓜就是你的了,规则是中途不能歇脚。大家都说,不背白不背,个个争先恐后,各得其所。二十二队位于绿洲边缘,距离营部很远,满是沙地,走路脚会陷进沙里,自行车也难以跋涉,汽车更少进去。眼看该拔蔓秋种,满地的西瓜还没去处,总不能让好端端的瓜烂在地里吧。二十二队指导员的“二杆子”劲儿,不但解决了腾地问题,还有利于职工生活,更使枯燥的体力劳动有了乐趣,这种开明的做法,文革以前一直成为卅团老王庄农工们念念不忘的美谈。

    我在1962年刚到新疆的第一个夏秋,吃的西瓜总数也许超过我在上海十几年西瓜的总和。有了西瓜,吃饭的难题完全解决,就着西瓜啃窝头,是我和Y经常的伙食。中午时,办公室只剩我俩,五六公斤的瓜,一人一半挖着吃,常常吃到胃胀肚圆,吃到相视大笑。这是两个月来,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可是好景不长,最炎热的时候,西瓜还在地里,成熟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放开肚子吃瓜的豪情实在难以释放了,生活又回到以前。

    新疆的夏天很惬意也很短暂。无论头顶上的日光多么强烈,只要有一片树阴,或者一块挡住阳光的东西,柱子也好,帘子也好,太阳的威力就减小许多。记得只穿过二三十天短袖,就已经凉风袭人。一早醒来,空气中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种或几种野花,抑或野草的又苦又甜的清香,鼻腔里像在酝酿爆炸,又痛又痒,还嗡嗡作响。干燥,干燥,这是刚从内地来大西北的人,都会有的感觉。凉气很重,望着满地落叶,望着长在房后的蒿草垂头丧气的败落相,便知道秋天不声不响来了,而九月还没走完呢。此时的上海人民公园,一定还是花团锦簇,上海姑娘一定还穿着漂亮的花裙;可惜我已经永远告别上海,心里不觉一阵惆怅,甚至有点酸楚。但这种心情是短暂的,生活中无穷无尽的新鲜事,每天都会不期而遇,容不得我叹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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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6 00: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庙附近现在变成了小商品市场和书报刊的交易市场,周末还有些许旧书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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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机械米在2009-2-26 0:36:00的发言:

前文说的上海文庙边上的小公园叫蓬莱公园

原来是大同大学的旧址,后遭日军轰炸改成公园

大同大学后在公园对面的旧址上重建,现为大同中学。

公园内倒是有很多民国碑刻沦为石头地板。。。

 

看得好细!

我差一点进大同中学读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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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孤单寂寞最是逍遥在2009-2-25 4:08:00的发言:
刚回酒店,看到您妈妈回忆录,如获至宝。看了几页,看得心情非常舒畅,犹如看到蓝天碧海,青青草原。可惜太累,好想一口气把它看完,徐版青出于蓝胜于蓝,远离妈妈几千里,现在看到“妈妈”两个字,特想妈妈,很想早点回国看看她。徐版,谢谢!

出门在外,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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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曲香酒在2009-2-25 9:06:00的发言:
新疆是个好地方,能在那成长,身心应该收益颇多!我也是在矿山长到12岁,对那的一草一木还是历历在目!

我打算近年安排一次吃喝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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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00: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已深,明天继续.

再次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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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6 01: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深夜一点多了还没看完,谢谢徐版分享!

美文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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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6 09: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OH-SEAL在2009-2-26 0:45:00的发言:

我打算近年安排一次吃喝玩之旅.

期盼到时能够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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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6 10: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天都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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